在那一刻,我突然对它心生怜悯。我无法确定我提供给它的美味营养的食物以及舒适的狗窝所带来的优越能否抵消得了一只狗对于自由以及同类的向往。它每天被我局促在有限的空间里,不能随时拉撒,不能狂吼乱叫,也不能飞奔蹦跳、任意抓挠,就连每天仅有的两次外出,也必须用狗链牢牢牵住,不允许它对人示威,甚至过分地亲热也不行。它有时便用了极其迷茫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说:你究竟要我怎样?
究竟怎样,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符合人类的要求就是了。
然而,它终究只是一条狗。这一点,它也许比我更知道。在后来的日子,我时常偷偷跑到它的阳台上(家里的整个阳台已经全部给它做了生活场馆),而我很多次都发现它什么也没干,就像那天晚上一样静静地面朝窗户木然地坐着,有时抬头看一看天空飞过的小鸟和飞机,有时看一看隔壁阳台上的人和事。实在无聊的时候我也见过它和一只不知道哪里飞进来的苍蝇打架,它先是对着苍蝇低吼,苍蝇自然当它不存在,自顾自美丽地横冲直撞,不小心飞得低了,狗就冲过去,试图用爪子按住苍蝇,但苍蝇瞬间飞走,它便又坐下来等待时机。如果苍蝇一直飞,它就一直目光炯炯地紧盯着,一旦苍蝇落下来歇脚,它就开始新一轮的吼叫和扑抓。大约一个小时后,它果然击落了苍蝇,但并不吃,而是像猫戏老鼠一样调戏着。它将那只苍蝇用爪子轻轻拨弄到一边,假装它还活着,接着它的小狗爪子试探性地落下,又不碰到苍蝇,然后迅速抬起,换另一只狗爪子。同时,它的肉嘟嘟的小屁股也跟着扭来扭去,仿佛那苍蝇一会儿就会“噌”地一下飞起来与它拼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