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说:“谁知道?各人只能自己逃命。”
阿瑄一直奔向自己的住处。日本兵已经走了,冷落的街上只看见几只狗悄悄地走动。
他进入自己的家。在外间屋里,一个桌子翻在地上。他进入卧室,他太太赤裸裸躺在炕上,肚子上有刺刀伤痕,已经断气。他脊梁骨不由得发麻。孩子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他赶紧去抱,只是一堆血肉,两个对角线的伤口,显示当时划得很熟练,在脖子和两肩之间交叉。阿瑄把儿子抱在怀里,抬起头来看看妻子那赤裸裸还在流血的肉体,自己也忘了怎么回事,手一松抱着的孩子就软软地掉在地上。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堕入了地狱,要千年万代受苦受难。并不是感觉到自己此次得免于难,而是自己正陷在紧紧的魔掌之中,而自己完全无力挣扎对抗。他并没有哭。他浑身的循环系统似乎都颠倒过来,唾沫向外流,眼泪和汗向里流,两眼出奇地发干,汗毛倒竖,好像外面泡着冷水。
后面屋里有呻吟之声,把他从神志恍惚中惊醒。
他冲入后屋,看见母亲曼娘的身体用绳子吊在窗子附近,衣裳脱了一部分。他吓得闭上眼。